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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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伏黑甚爾和五條悟站在小川公寓外,虛數空間被強制入侵後時間變得不穩定,路燈一閃一閃,兩個人的影子斷斷續續投在地上。

甚爾雙手插在兜裏,稍微擡了擡頭:“去吧小少爺。”

暖光與陰影的交替中,五條悟擺出一副垮著的表情,明擺著是很不爽他的態度。

同時讓他有一點點煩躁的還有進入到這裏後明顯的壓迫。

是比之前觸手小妹妹的地盤要濃厚上不少的限制感。

之前在觸手小妹妹那裏也是,他稍微試著用了一下「蒼」——

那個晝夜不分,空間感完全喪失的箱子裏,投出的攻擊像是驟然炸開的煙火,疾速遠離自己,接著被沒有邊界的暗色吞噬。

幾乎是在瞬間,五條悟感受到了內臟快要移位的牽扯。

觸手飛速將他卷起想往外丟,五條悟拍拍比自己腰還粗的觸手:“嘿,沒事,我還在嘗試一些東西呢。”

叫沙耶的小怪物就這麽緊張兮兮地飄在旁邊。

……

現在五條悟敢打賭,他如果在這裏,在沒有同時用反轉術式治療的情況下使用「茈」,後果絕對會比在沙耶的地盤要嚴重得多。

但伏黑甚爾不管這一點,他完全沒把這個「志願者」的安危考慮在內。

說得好聽一點的話就是對於最強咒術師能力的信任,說的不好聽那就是“他自己願意的,關我屁事”。

五條悟白了他一眼,看上去是比剛從沙耶那裏出來的時候要像個人不少,也不知道是因為他自己想起還有拯救同學的重任,自己消化過來了,還是因為夏油傑的那通電話把他扯回人間。

亦或是都有點。

“按照我們說好的,”五條悟說,“等等,我們是說好了吧?

“是,是。”甚爾敷衍著,“你把樓轟爛-結界有缺口馬上混進去-看情況把人撈出來。多完美的計劃。”

五條悟:“這算個屁的計劃。”

伏黑甚爾“嘖”了一聲,發現這小孩怎麽每次和自己說話都這麽暴躁。

這想法要是被五條悟聽見了,他可能會一聲呸,再接一句,自家夥計被坑蒙拐騙了,不當場把你按在地上錘那一定是當時條件受限。

你等我把硝子帶出去之後再試試?

兩個人手腕上的腕表開始同步倒計時,六個小時,五條悟虛起眼上下端詳了一下公寓的構造,天轉亮又轉暗,公寓的外層轉快上映出不安的虹色,甚爾的提醒最後一次在耳邊響起。

“看清楚時間,小鬼。時間清零的時候什麽也別管,直接跑。你也不想一輩子都留在這破地方吧。”

五條悟咧開笑朝他豎了個中指。

沒有高樓的結構圖,不清楚它的承重件,同時,五條也不知道魔術結界的防禦效果到底如何。

可能會爆破至中心傾斜導致整棟小川公寓的側塌,也可能連個小口也炸不開——其實或後者不太可能啦。

很快,五條悟找到了合適的靶點。

如果太低容易造成定向爆破的話,那就從高層入手好了。

他整個人騰起,上升到八十幾米的高度,恰好是層高二十五上下的位置。當五條悟身處這個高度的時候,周圍一切仿佛都在下墜,空間裏只有公寓是唯一的制高點。

——像是世界的錨塔。

咒力開始運行,同時還要留一部分針對性的對身體造成的損傷進行修護,五條悟瞄準面前這層的軸心,他甚至在這層樓看見了正在活動的“居民”,但六眼得到反饋,機械著運行的人型造物絕不是什麽人類。

所以魔術師到底都是些什麽瘋子?

他領悟自己無下限術式的衍生形態的時間還不久,在使用過程中不僅是威力控制會出現差錯,嚴重的話波及到自己也不是不可能。

同樣,他學會反轉術式的時間也很短。

“這可不是幾學期的甜品就能補償的事情啊……”五條悟餘光瞥到活動著身體,視線緊緊鎖死在自己身上的男人。

哼,狗男人。

指尖迸射出破格威力的「茈」,在黑洞出現在虛數空間的瞬間,排斥作用也出現在五條悟身上。

好在「茈」是有用的,就算被公寓的結界消磨掉了大部分效果,速度極快的黑洞仍然以電光火石的速度轟上了建築——整棟樓的供電中斷了那麽一瞬,燈光閃滅,待重新穩定的時候,籠罩著大樓的虹色出現了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圓形裂口!

千裏鎖纏繞上來,五條悟立刻反應過來是伏黑甚爾這個狗東西把他當作了借力點。

果真,那個男人以空中的咒術師為固定點,以人類而言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彈跳性從地面迸射而出,目的十分明確——那個正在不斷收縮的裂口!

咒術師的謾罵被隔絕在外,甚爾把千裏鎖收到手上,視線和公寓裏活動著的人偶對上。其實不能說是對上,應該是人偶對入侵者的捕捉。

場面有那麽一瞬間的寂靜,像弓箭即將射出前繃緊的弦,甚爾壓低下盤,背後肌肉隆起,腳掌緊壓著地面仿佛下一刻就會化身某種迅猛的野獸。

沒必要退後,如果不考慮成本,只沖著唯一的那個結果去的話,甚至連策略都不用多想。

他要對付的是批量產物,不用像對付五條悟這類煩人咒術師那樣制定計劃,也不用像之前和硝子呆一起的時候那樣,考慮到各方面因素而盡可能的將自身損耗降低。

那個人每次面無表情給自己治療的樣子看起來沒什麽怨言,按照他們的約定也不應該有什麽怨言——甚爾只是覺得他應該更像個人,在這之前,自己也必須要更像個人才行。

現在家入硝子不在,天與暴君在失去約束完全開啟為一類人形武器的時候不用那樣做。

人偶的眼眶裏鑲嵌著的眼珠開始泛黑,在純郁的黑裏裂開一道紅光,那道光的範圍越來越大,幾乎擠出了眼眶,以巖漿在大地上流淌的形態在臉上蔓延。

兩秒不到,人臉被紅光撕開,在會引起人生理不適的變形中,人偶變為了之前烏鴉先生的外觀。

成群的烏鴉襲來。

這並不算什麽大的問題,什麽形態都一樣。

甚爾能聽見自己血液流淌的聲音,能聽見心臟穩固有力的跳動,能聽見自己的渴望。面前的烏鴉轉換了兩秒,他也久違地傾聽了兩秒。

弦斷了。

男人以暴戾恣睢的姿態沖了出去。

***

在正對著的底層,栗發青年站在站在一樓大廳的正中央。

大樓震顫的瞬間格外明顯,墻壁上金色的結界被逼顯,又在運轉中消隱。

青年擡著頭,視線放在天花板上一點,他在等待著什麽,事實也的確如此,樓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,震感也越來越明顯。

到後來,幾乎有灰塵簌簌向下掉。

終於,“咚”的一聲巨響,青年一直緊盯著的天花板皸裂出一個不規則形狀,裂痕一下又一下加大,加深,最後轟然下墜。

天花板的一塊掉了下來,同時掉下來的還有已經無法在維持自主行動的三五只烏鴉先生,和手裏握著烏鴉頭骨的男人。

男人先看了一眼腕表,拋開烏鴉頭的同時擡手將掉落下來的碎石擋飛,游刃有餘地走向青年,最終停在了離他兩三步的遠的地方。

碎石被腳步碾碎的聲音格外明顯。

青年擡起手,指間的手術刀順著視線釘向目標。他的雙眼透亮,冷栗色平靜一片,與平日大相徑庭的唯一一點就是在著雙眼裏帶著恨。

非常濃烈的,毋庸思考,僅憑身體的機械記憶就能回憶起的那些痛楚與死亡帶來的強烈恨意。

手術刀撕裂絹布般的空氣,在疾速中被男人穩穩當當抓在手裏——他甚至精確地抓著刀柄的位置。

沒等青年投出第二把,前方沖出的一股力量將他重重壓到墻上,握著手術刀的手被抵在頭側,男人單手抓住他,另一只手墊在青年腦後。

“一小會兒不見,火氣這麽大?真有你的啊家入硝子。”

硝子眨了眨眼,另一只手輕觸男人胸口,關節用力的時候袖口的手術刀被頂出,他反手握著刀柄,順勢劃向對方的咽喉。

於是這只手也被抵在了墻上。

男人將他們之間閉塞的距離再次壓近,讓硝子在人與墻之間根本無法動彈。熱量上湧,視野被男人填滿,鼻尖也只能嗅到他的氣息。

“伏黑甚爾。”硝子慢吞吞念出他的名字,看著他的綠色的眼睛,“為什麽不讓我殺了你?”

甚爾沒有在他眼裏看出一絲溫度,冰冷且尖銳,是家入硝子從未有過的眼神。

如果一定要說的話,或許在巫條大廈樓頂的那個幽靈也曾這樣看過他——所以這還是甚爾第一次知道,被這個人那這樣的目光註視著,是種怎樣糟糕的體驗。

糟透了。

甚爾瞥了眼時間:“你問的什麽蠢話,我為什麽要站著讓你捅?”

大約還剩五個半小時,不知道現在硝子的情況是不是不可逆的。如果把他打暈了帶出去,紅發的魔術師能讓他恢覆正常嗎?

說到底,甚爾對為什麽硝子突然對自己抱有這麽強烈的恨意也一無所知。

所以他直接這麽問了。

“你殺了我很多次這一點就很值得恨了。”硝子垂下眼,提及死亡的同時大腦中湧上一片血色,數不清的屍體僅是回憶都讓他繃緊太陽穴,“以及……”

“以及?”

“以及你完全不知曉我的痛苦這一點。”

甚爾手上松開了一點力道,隨著攥得更緊:“可你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。”他的說法帶上了點現實的殘忍,“一直都是你一個人。”

一個人沒什麽指望地自己把別人帶來的痛苦下咽。

硝子顫抖著睫毛:“不一樣。”

“哪裏不一樣?”

他終於擡起頭,像是點燃眼底的準星,將恨意燎原:“因為我愛你啊。”

“……所以要殺了我是吧,”伏黑甚爾不躲不避,將最初的問題又問了一遍,“所以我為什麽要站著讓你殺?”

是手術刀刺進血肉的聲音,硝子最大程度地轉動手腕,用魔術構造的投影手術刀洞穿伏黑甚爾的掌心,同時也洞穿自己被攥緊的手腕。

他們被釘在了一起,鮮血從創口湧出,混合著從小臂向下淌。

想要傷害。

想要對方也感到痛楚。

想要死。

想要愛。

……

伏黑甚爾沒有甩開硝子,放任附著不明物質的手術刀將他們連在一起,從掌心開始傳出了麻痹感。

可能是毒,大概率不是生化意義上的毒素,他身體的抗性也沒辦法規避的話,應該是咒術或是魔術層面。

麻痹感逐漸散開,甚爾不得不開始琢磨現在把人打暈了還來不來得及。

然後他看見對方眼裏翻湧的笑,將尖銳翻轉為瘋狂,將恨灼燒為愛,他聽見了對方的回答。

“因為你愛我啊。”家入硝子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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